市场因交易而生 其他功能都是派生物

　　原标题：市场因交易而生

　　中国证券报 金学伟

　　本想写完50指数和风格轮换后就转回拟定的系列，写投资与投机中的估值问题。但一番考虑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扯些闲言。有些闲言，或许关系我们对市场的根本定位与认识，这些东西偏了，以前吃过和正在吃的苦头都会白吃，中国股市会一次次被推倒，又一次次走上老路，就像遭遇了鬼打墙。

　　今天我们聊股市的功能问题。有人说，股市有四大功能：融资功能、优化资源配置功能、投资功能、经济晴雨表功能。其实这并没有涵盖过去20多年人们对股市功能的全部认识。

　　比如，1999年5·19行情后，在股市整体市盈率高达50倍情况下，某报还发特约评论员文章，为牛市叫好，鼓劲。还开放了三类企业入市。其后稍有波动，相关负责人就会出来打气，说一番中国股市潜力无限之类的话。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发现了股市又一个功能：促进消费，推动经济增长。

　　我们还曾认为股市应担负起为国家经济政策服务的功能，所以，当需要为国企解困时，我们就专挑困难的国企上市。十多年前，我去中部某省，问一位厅长：你们厅里某某公司不错，为什么偏偏选那么差的那家公司上市？厅长说：你有2个儿子，大儿子过得很好，小儿子连吃饭都成问题，你说，该把钱给大儿子还是小儿子？没错，如果我在这位置，说不定也会这么想，最后也会这样做。错在哪儿？错在我们的股市定位，我们天然地认为股市应天然地担负起这个责任、具备这样的功能。

　　我们还认为股市应有调节经济冷暖的功能，所以，即便到2014年，股票市值已大到根本无法靠正常投资资金驱动一轮大牛市时，我们依然通过各种方法——说穿了，就是以“金融创新”名义，创造各种“虚拟需求”。有一段时间，下面的券商都已怕了，上面还在鼓动创新，硬生生地从旱地里拔起一根大葱。但结果如何？我们都看到了：对投资者而言，它就是一场割韭菜运动；对国家而言，差点酿成了一场金融危机。

　　15年前，针对十年牛市，投资者却整体亏损了十年，我写过一篇《十年股市一场梦》，提出过这样一个看法——股票市场有许多功能……但从本质上说，它们都不是股市的原点，尤其不是二级市场的原点。二级市场的本质功能就是交易，市场管理的根本职责就是保证交易的公开、公平与公正。其他功能都是它的派生物，我们可有所期待，但不能有太强功利性。就像企业，只要守法经营，其本身就是对国家、社会和国民经济的贡献。但我们不能以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来要求企业，否则，企业就会迷失自有方向，就会被各种额外的要求、负担所困，承担过多的本来不应由它来承担的义务，最终把企业拖垮。

　　世上很多事，一旦回到原点，就很简单：有人想做一个项目，但没那么多钱，于是就通过发股票来筹资，出资人凭出资凭证——股票，享有公司收益的应得份额，这就是一级市场的起源。

　　股票不能退本，持股人需要退出，就得自己寻找下家。有些在发行时没有认股，现在想买，也要自己寻找上家。但呼唤与被呼唤的很难应答，于是就有了专门做这生意的人，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圈子，产生了一个相对固定的场所，股票二级市场就诞生了。

　　所以，股票一级市场为融资而生，它的本质功能就是融资。二级市场为交易而生，它的本质功能就是交易，这和卖菜、买菜要有一个菜市场一样。

　　至于其他功能，都是它的派生物。比如，股份制可以把闲散资金集中起来办大事，很多有益社会、有益于经济发展但凭一己之力没法做的大项目得以做起来，这就使它有了推动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功能。投资人的逐利性，决定了他们更喜欢买有发展前景的股票，使相关的股票更容易发行，能够以更低成本融到更多资金，前景不佳的公司乏人问津，这就产生了资源优化配置功能。一个经济政策出台，投资者会据此调整自己的判断和投资行为，这就使它有了呼应国家政策功能……一句话，只要有正常的交易，有一套建立在三公原则上的良好的法律法规，有一个执法有序的交易环境，市场就会天然地具备所有你所认为的所有高大上功能。相反，以功利主义的态度，今天要求它发挥这功能，明天要求它强化那功能，哪怕短期内，似乎会有些效果，但长期看，一定是麻烦更多，最后，这些附加功能也都会丧失。

　　2015年的股灾表明，随着市场规模扩大，根据政策需要来运动市场的路再也走不下去了，否则就是车毁人亡。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有关高层提出了“各归各位”——让股市回归它的融资功能，不再把股市当作政策工具来使用。

　　我觉得，相比过去20多年这功能、那功能的提法，这无疑是一种进步。但还不完整，不够准确。尤其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定位二级市场？它的本质功能是什么？如果是投资，那么，监管的重点就该放在打击投机炒作上。如果是交易，我们就该尊重一切交易行为，只要不涉及内幕交易、股价操纵，哪怕看上去是一种投机炒作，也不应加以人为干预，更不应该以股票划线来区别对待。否则，市场的监管重点就会发生严重偏差，就会从根本上破坏市场存在和运行的基础。

　　股市为交易而生，因交易而在。“投资和投机的界限不超过一张纸的厚度”。市场监管的唯一原则就是公平、公正、公开，判断交易行为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是否合法合规，而不是投资投机的道德评判。

　　“交易是天底下最正当的行为”。正当交易行为不可侵犯，是二级市场唯一的生命线，否则，市场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