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是如此的疯狂 比虚构更胜一筹
摘要: 克利夫:开始我发现了这个很好的角色、很好的故事,然后是这个故事背后更为深远的意义。达伽马的旅程将世界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在英语世界其实他的知名度不如哥伦布,可是他至少是哥伦布发现美洲那个故事的另外一个
克利夫:开始我发现了这个很好的角色、很好的故事,然后是这个故事背后更为深远的意义。达伽马的旅程将世界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在英语世界其实他的知名度不如哥伦布,可是他至少是哥伦布发现美洲那个故事的另外一个侧面。
在那之前,伊斯兰势力要大于基督教势力,他们控制着葡萄牙、西班牙和北非,还有土耳其,是世界上最为富裕的地区之一。因为他们掌握着从中国、印度运送香料货物到西方去的命脉。达伽马开创性地绕过伊斯兰地区,直接到达亚洲,这样就省去了中间商环节,进而让欧洲人意识到控制全球贸易是件举足轻重的事情。那是欧洲开始增强全球势力的源头。
当年的十字军东征是罗马教会集结成批的基督教国家军队向耶路撒冷进发,这个过程持续了近200年。可是那之后,东征并没有完全停止,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号召和响应,其中包括海上船队,他们到红海、印度洋,阻断伊斯兰地区的贸易命脉。葡萄牙当时是个非常正统的天主教国家,并且与隔壁的西班牙始终处于激烈的竞争关系中,于是两者争先恐后以教皇的名义进行海上东征。所以远航的宗教背景其实至关重要,可以让这些国家向教皇证明自己做了对的事情。
克利夫:当那些水手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常常会发出这样的祈祷:是上帝带来顺风助力我们完成使命,上帝鼓起了远航的风帆,上帝派来了洋流拖垮敌人……如果你读葡萄牙君主留下的文字,他会把自己认作是上帝的棋子,受到上帝的旨意要把基督教传播到全世界去。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些都是借口,实际上他们就是想要钱。
可是,单纯认为“他们探险的目的只是为了更有钱”,这个想法本身是属于现代的。因为在那个时代,你真的很难把一个国家财富的多少与他们的宗教生活分开来讨论,就好像你无法将国王、教会与国家分开讨论一样。国富民强,他们会认为是上帝对人们虔诚的奖励。反之亦然。
克利夫:如果一切矛盾都只是金钱问题,就会省事很多,是不是?人类的宗教矛盾太复杂了。这段历史故事会提醒我们,当今社会的宗教冲突其实由来已久,双方纠缠了十几个世纪。部分原因是基督教与伊斯兰教总是在争夺同一片土地,而且这个问题也不会在短期内得到解决。
我们虽然处于现代社会,更加文明,但是冲突的某些模式与历史上并无二致。达伽马之所以开始这段旅程,有个很具体的目标,就是打破伊斯兰教国家在中国、印度等地的贸易垄断,这与当今社会的经济战争极为相似。
不过在我心底里,写这本书还抱着一个期待,就是我希望了解作为欧洲人,我们曾经的行为是什么样的,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人是怎样看待我们的。写书的时候我会与非洲、印度的人们谈论这个话题,他们看待历史的视角与我们习惯的大不一样。
第一财经:欧洲人开启地理大发现前后不到20年,相比于十字军东征的200年,怎样看待这两者之间的对比?
克利夫:准备工作很长,而突破时间很短。这件事最好玩的地方在于,欧洲那么多有实力的大国想着远航去非洲想了这么久,最后居然是小小的葡萄牙干成了这件事。从近一些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地走得更远,不同的船长、不同的国王,之后所有人都要沿着他们开发的路线前进。一点点地坚持,最后成就了巨大的梦想,这一点非常令人赞叹。最后到达东非、横穿印度洋,几乎就是在两三年之内的事情,的确很快。
无论他们之后在亚洲做了什么,你终究还是无法否认他们的勇气。那么小的船,我是说真的,在几十年前中国明朝的船只也曾经到访过印度,那可是巨大的体量。有种说法是,如果中国当时决定要把印度洋纳入自己控制下,那么葡萄牙绝对没有机会。可是中国放弃了,以至于让欧洲的小船能够乘虚而入。
克利夫:我找到所需要的重要文献记录,比如有的是在里斯本,详细记录了每艘船上装了多少饼干。当然还有达伽马第一次航行时的航海日志,那简直比金子还贵重。第二次航行就有了许多版本的记录,记录者来自各个国家,荷兰人、法国人、亚洲人,由于是外国人,所以常常会写下许多对于葡萄牙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事情。这就有助于我从不同角度来看同一件事情。
克利夫:写作的过程通常是这样:先写一个大致的梗概给出版商,50~60页不等,同意开始写之后把它丢掉,一切重新开始。去博物馆、图书馆,采访各种人。我习惯于以松散的方式开始,然后每次写都会做一些编辑工作,内容会越来越少,最后选出一个最合适的例子来说明一个问题。
因为我是从事实出发开始写一本书的,所以如果写到最后硬找个概念安上去,会显得很生硬。因此最好就是把道理放在材料之中,让它慢慢显露出来。材料开始时会全部用上,然后把那些不够生动、关联不太紧密的删去,剩下的就是真正需要的东西。
克利夫:真实故事很可能与虚构编造出来的故事一样充满戏剧性,甚至比虚构的更胜一筹。比如美国总统特朗普,他的事迹连编都编不出来。《纸牌屋》电视剧里讲的白宫政治风云跟特朗普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假如有个编剧想要编一出关于美国总统的戏,也绝不会写出他这种人物。即便现在有人想要写特朗普本人的故事,也不会比现实更好,因为现实是如此的疯狂。这是多么讽刺啊,现实中的一个人,拥有所有虚构情节里想要绞尽脑汁编造出来的神奇、戏剧感。现在要写特朗普,必须特别谨慎地选择材料,不然那些疯狂的史实就会滔滔不绝、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总之,我希望自己的书可以具有部分的教育意义,保证里面出现的细节都是事实,同时也希望讲述一个好故事,可以吸引到非专业领域的人。
第一财经:作为一名历史学家,你怎样看待“是中国人郑和最先发现了美洲,比哥伦布早到六年”这个时新的观点?加文·孟席斯在2002年出版的《1421:中国发现世界》里提到这点,李兆良也在《坤舆万国全图解密:明代测绘世界》和《宣德金牌启示录:明代开拓美洲》中支持了这一假设。
克利夫:实际上这个理论有许多漏洞,里面用了一些地图作为例证。其中有个记录是说中国帆船在非洲南部的海域出没,这是为了证明那个年代已经有中国人到过那边。但是当你仔细看看地图的来源,会发现这些都站不住脚,因为在地图文献当中使用的那个术语(可能是意大利语),说那是一艘印度船,而不是中国船。还有一个依据是当时那艘船的航海日志,里面对海域的描写很可能并不是指南非,而是马达加斯加。
有一件关于中国的趣事。郑和最后一次去印度古里是在1432年,达伽马到达古里是1498年,在这66年的时间里,当地人民建构了关于海上外来者的美好回忆。当达伽马第一次抵达印度,当地举行了超乎寻常的盛大欢迎仪式,国王还邀请他们去王宫作客,盛情款待。直到几天之后,葡萄牙人拿出了一些看起来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寒酸可怜的礼物,珠串、镜子、小钟表之类,国王派去的大使震惊了。自那之后情势就急转直下。
我认为,这是因为印度人开始把葡萄牙人误认为是中国人了。66年前中国出访,当时的盛况应该仍然记忆犹新,可能爷爷们一直在谈论那个遥远富足的大国,期待着从东方带来贵重的财宝礼物。结果见到的却是从欧洲带来的不值钱小玩意,他们当然不开心!
(原标题:现实是如此的疯狂 比虚构更胜一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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